《立夏——上承春光,下启秋色》
作者|*耀红
节选自《天地有节:二十四节气的生命智慧》
夏,这音节里分明挟着一股力量,仿佛从草长莺飞的春日柔光里俯冲而来,任那袅袅余音开出一朵天蓝色的喇叭花。
相对而言,世人似乎对春更加情有独钟。春回大地则喜,春去人间则伤,你见谁在乎过夏天的来来去去?
就像春天被语言拘禁了一样,夏天同样覆盖着大量标签。如柳荫,如冰镇,如星空。
我们回不到遥远的当初,也无法从文字的笔画里获知它的前世今生,更无法理解那沛然而兴的天地节令。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曰:“斗指东南,维为立夏,万物至此皆长大,故名立夏也。”《诗经小雅四月》开篇即是“四月维夏,六月徂暑”。
夏的原初语义,没有哪一条逊色于春秋,或屈让于冬韵。
《尔雅》曰:“夏,大也”,如夏李、夏屋、夏海。后世有云:“中国有礼仪之大,故称夏;有服章之美,谓之华”。由是,中国亦称华夏。《周礼》曰:“秋染夏”,夏又有华彩、五彩之意。
夏这个季节,上承春光,下启秋色,犹如一部盛大而华彩的时间乐章。阳光铿然叩响,白云状如奔马,午后风里飘香。
这乐章的第一个音符,就是立夏。“立,建始也;夏,假也。物至此时皆假大也。”
万物假天地之时而步入大开大合、大生大长的生命之旅。没有春的婉约,没有秋的肃杀,没有冬的严峻,夏的辞典里就是一派绿意盎然的生长。
对于古代皇宫而言,立夏是一场庄重的仪典。这一天,皇帝率百官至南郊迎夏,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炫目的火红。礼服是朱色的,玉佩是朱色的,连马匹、车旗都要朱色的。那跳跃的朱红,是对赤日骄阳的礼赞,亦是对五谷丰收的祈求吧?
古人对每一个季节保持同样的虔敬,立春,迎于东郊;立夏,迎于南郊;立秋,迎于西郊;立冬,迎于北郊。
春、夏、秋、冬的时间无形,就这样轻易化作了东、南、西、北的空间象征。中国人的时空哲学,由此可观矣。、
立夏过后,天气渐渐炎热。地里的瓜菜,树上的果实,枝头的浓绿,它们纷纷将这一季响亮的阳光与丰沛的雨水,化作一桌故乡的田园,成为此生无法忘却的酸、甜、苦、辣。
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夏天是在舌尖上的。
在那些长长的午后,我们蹑手蹑脚踩着知了的叫声,绕过大人的午睡,只为越过山岭去偷张家的盘桃、李家的青梅。或者直接去上屋,以猴的身段窜至酸枣树上,哗哗摇落那些或*或青的果实。倘若累了,也可骑在近旁那株百年银杏的枝桠上,斜斜躺在密密丛丛的新叶间,任那南方的风吹动斑驳的光影。
土地给夏天以足够丰腴的馈赠啊!
父亲种植的南瓜大如脸盆,冬瓜长似扁担,紫豆角青豆角,谦卑而柔顺。庭前种的扁豆,满棚满架,*蝴蝶黑蝴蝶都在园子里翩然盘旋。*瓜吃起来脆脆的,带着青色的气息;苦瓜可降火,佐以酸菜为汤,已然是回不去的故园口味;茄子与丝瓜摘回之后,总会浸入清水之中;红苋菜稍稍久煮,竟有一种鸡汤似的鲜美。太多的蔬果,喂养着夏天的胃。芋头,红薯,蕹菜,菜瓜,西瓜……
夏天如此多的美味,人们却依然以苦夏相称。或许是高温之下,人们很容易产生这样那样的不适吧?
好在夏天的田野路旁,到处都是母亲眼里的药方。夏枯草,可以清热;车前草,可以利尿;马齿苋,可以解*;竹叶清,灯芯草,钩藤……它们都是疗救人间的美丽草木。
我们甚至无法回到去年的夏天,又怎么回到遥远的先民岁月呢?
在先民那里,立夏有“三候”。一曰蝼蝈鸣,二曰蚯蚓出,三曰王瓜生。
蝼蝈,小虫,生土穴中,好夜出,今人谓之土狗是也。夜间虫声简直是一部多重合奏,不得不惊讶于古人对自然的感知:他们何以知道此虫的鸣叫就从立夏开始?
蚯蚓,亦称地龙,今人惦记它时,多以之作钓饵也。敬畏大地的先民,似乎格外在乎蚯蚓的变化,以之作为大地之下的冷暖见证。按他们的记录,冬至日,蚯蚓结;立夏时,蚯蚓出。
这世上,没有哪一种动物,不是一个神秘的世界。
王瓜,生于平野、田宅及墙垣,叶圆,蔓生,五月开*花,花下结子如弹丸,又名土瓜,为中药所用。
立夏三候中,似乎看不出远古的诗意何在。
然而,对于夏天,诗人们从来都不曾停止过歌唱。
绿树阴浓夏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水晶帘动微风起,满架蔷薇一院香。
高骈并非著名诗人,但“满架蔷薇一院香”一句却令那悠长夏日氤氲着时光的幽香。
梅子留酸软齿牙,芭蕉分绿与窗纱。日长睡起无情思,闲看儿童捉柳花。
歌诗合为事而作。谁说这事就是时代大事?时令、时间、时光里的美好不行吗?此刻,还有什么安静胜于“芭蕉分绿与窗纱”,又还有什么闲适胜于“闲看儿童捉柳花”?
至于孟浩然的“荷风送香气,竹露滴清响”,则恍如从炎热里洞开的清凉,那么幽深致远,那么孤云高洁。
立夏有大美,而发现这大美的,永远是那颗敏感而丰富的内心。
诵者简介:
燕剪春风,初中语文高级教师,享受三尺讲台,热爱生活,喜欢诵读。用心感悟文字的魅力,用声音诠释生活的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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