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工作者读点什么样的书好?
如果让我推荐,首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的“大夏书系”。毫不夸张地说,这是高品质教育类书籍的代名词。
已经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本“大夏书系”的书了,总体的感觉是:从来不会失望,无论开卷前的期望值有多么高。
年,看过吴非老师的《不跪着教书》,深深为书中一篇篇闪烁着独立思想之光的教育随笔所震撼。
此后,很长一段时间,再没有读到过让人酣畅淋漓的文字了。
直到最近捧起朱永通老师的这本《教育的细节》。
如果说吴非老师是教育界的“硬骨头”的话,朱永通老师就可以说是教育界的“清醒剂”。
他是福建东山岛人,现居厦门。是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策划编辑、《教师月刊》首席记者、编辑。与这些身份相比,有两个“头衔”更能体现出他的风格:
独立教育研究者,教师阅读推广人。
朱老师博览群书,有着令人钦佩的不断开拓学习的精神。但更重要的,是他通过一些细节所阐发的直知卓见。
用给本书作序的陈心想老师的话来说:
“这些文字的背后有一个支撑力量,我以为是一定程度的理想主义,以及对教育的敬畏和关怀。在这个时代,谈理想和信仰大概是许多人不屑的。而就是这一点的理想和信仰,并发着无比的力量,照耀着前方的路。从与永通多年接触和交流里,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力量。因之,在他的文字里,不时会有对他曾经接触的某些教育官员和教师的不良言行的批评,永通虽并提名,当事人看到了肯定知道说的是自己,大抵是会不悦的。但为了揭示这些问题和现象,永通并非避讳不谈,这需要相当的勇气。”
与另外作序的周国平、张文质、陈大伟相比,陈老师的这篇序更为中肯。他指出了朱永通老师最为可贵的特点:勇气。
毋庸讳言,如今的教育界,有太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有太多只打官腔不务专业的机会主义者,有太多昏昏噩噩奴性十足的跟风主义者,唯独缺少像朱永通老师这样思想敏锐、敢于直言的理想主义者。
不能因为身处其中,就对里面的问题视而不见,“揭出病苦,引起疗救的注意”,或许正是朱老师这本著作的本意。
批评,也是一种热爱。
一边读,一边分享印象深刻的一些精华片段,这是第四辑:“教育中的习以为常”里的重点内容。
一名好老师,首先应该是一个对细节有细腻感受的人。
学会跟孩子说话,可能是一个老师一生的功课。
一代代人的语言习惯,折射出的是各个时代的精神面相,而语言习惯的养成是离不开教育的。几十年来,这种抽象化、夸张化,“标准化”的话语模式,似乎已经在我们的教育中普遍流行,并深入人心,所以,我们一代代人的精神面相如此惊人一致——没有幽默感、没有情趣、没有想象力,且又自私自利、伪善残忍、压抑褊狭。
当一个人被改造为鹦鹉之后,不仅意味着丧失说出不同想法的权力,而且连精神状态(如说话的语气、姿态、表情等等)也都被暗中一一限定了,谁也幸免不了往同一个方向努力的命运。
动辄代表这个代表那个,与集体化思维泛滥下的崇高心态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。
今天的教育面临两大基本难题,一是无法清除过去时代遗留下的语言垃圾,因为与它们如影随形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,早已深植人们的大脑;二是物质至上的价值观普遍流行,把人们的精神生活庸俗化、功利化、单一化,以致我们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散发着金钱的气味。这两大基本难题,其实是两股势不可挡的力量,挟持各自的话语方式,想方设法逼迫教育乖乖就范。
可见,学会跟孩子说话,寻回教育人自己的话语方式,实质上是对这两股力量的自觉反抗,这不仅需要勇气,更需要智慧。
——《孩子的99种语言哪儿去了?》
家长为何一面跟我谈得义愤填膺,一面又对老师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和愤懑?很简单,因为孩子在老师的手上,他们必须权衡利弊,对老师的一些“不良行为”进行选择性忽略,能忍则忍,否则,一旦老师对家长产生“不良印象”,难免会将之迁移到孩子身上。家长没有想到的是,他们对老师的“不良行为”,在价值与情感认同上的紊乱与暧昧,至少造成两个方面的不良后果。一是客观上创造出了教师的权力,且使教师的权力控制不断得以巩固与壮大,从而给学生带来潜在的灾难性伤害,二是让“好老师”的标准降至急功近利的最低水平:只要能管住学生,抓出成绩,就是好老师。
作为社会性评价的第二个“不良后果”,反过来也把学校对“好教师”的评价标准,仅仅套牢在低水平的尺度上。这也就不难理解,为何许多教师为了成为社会和学校认可的所谓“好教师”,无不热衷于以第一个“不良后果”为手段,来达到第二个“不良后果”的目的。权力往往意味着对自身的无知,容易使人盲目自大,随性妄为,所以,当教师沾沾自喜于权力控制带来的高效时,哪会去反思他们的教育行为会怎样影响,乃至伤害的学生。
有些“好教师”为了保住头衔带来的光环,目中无人,一门心思尽在分数上。
当教师的目光扎根于分数,他们孜孜以求的,只能是各种远离人的考试技术和班级管理“兵法”,正因如此,教育也就永远摆脱不了工具命运的魔咒。
有些“好教师”也有自己的教育思想,且工作认真负责,是学校和同行眼中的佼佼者,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往往他们工作越认真,对学生和家长的伤害却越深。比如那些为了某个孩子鸡毛蒜皮的小事,就不断地打电话或者“传唤”家长的老师。
我突然明白,为何一些教师朋友提起“好教师”(或名师)的头衔就神经过敏,原来“好教师”的头衔一如假胸,本质上不是让教育皈依美,而是相反。
——《“好教师”能有多坏》
一个人长大后,往往会把学校里教的东西忘得差不多,甚至忘光了,但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他讨厌或喜欢过的老师。
叶圣陶先生对老师有一个基本要求,肯负责,有本钱。“肯负责”指向专业伦理,“有本钱”,指向专业能力。
老师对学生的理解、尊重和欣赏,即成全生命、呵护人性,应该成为其专业伦理的根本标准。
教育是母性的,老师要爱生如子,这当然非常好,因为他是职业伦理的起点。但有一个基本事实,我们不可忽略:本能并非能力,它解决不了师生交往过程中,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教育问题。所以,有爱,还要有方法,要让爱具有教育性,要爱得专业,爱得让学生如沐春风。
一个好老师的实践智慧,最直观的表现是,会不会管学生,管班级。许多老师总是一味抱怨,他们班的学生难管,却从未花过心思去研究学生,并尝试用一些“降服”学生的“土办法”。殊不知,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管的班级,因为一个班,那么多个性迥异的学生,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管。
一名好老师接管一个班级后,能迅速记住每个学生的姓名。这个办法之所以灵验,是因为他会让每一个孩子真真切切感受到老师是最爱我的,这既是为师的本分,也是为师的境界,不肯用心的老师绝难做到。
每一个孩子都是“精怪”,老师会不会管班级,他们心中自有一把尺子。
一个好老师不能依着自己的本能或本性来管学生,也不能整天讲空头大道理,而是要开窍,多琢磨一些“降服”学生的“土办法”,使之感受到你的爱,并获得学识和做人上的进步。
当老师的,免不了要管学生,但鲜有老师如是反思:我是一个会管学生的好老师吗?
——《你是一个会管学生的好教师吗》
我们可能压根没有想到,许多教育的失败,其实是源于我们和孩子说话时的疏忽大意。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,和孩子的不同说话方式,导致截然不同的教育效果。语言是教育不可穷尽的资源,父母或者教师怎么和孩子说话,其中沉淀了他们对教育的认识和理解。
缺乏对使用语言的敏感入微,脱口而出的尽是非教育性的话语,这是今天的教育日益粗鄙化的一大特征。如此看来,怎么和孩子说话,不可随性妄为,因为他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孩子的思维方式、教养以及精神的发育。
有时候,一句话足以积累为禁锢孩子心灵的枷锁,也可成为促进孩子美好人性成长的福音,得失之间的关键,在于一些带有价值判断的话语,当我们说出口时,必须拿捏好分寸。
孩子不可能在没有任何问题的真空中生活,大人的责任是在帮助孩子解决问题的过程中,让他们实现成长,即慢慢建构自己的价值判断。
自由开启心智,权力束缚思维,这几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。
日常生活中,有些话语,赤裸裸地表现了迷恋权力,积极向权力靠拢的官本位思想,我称之为“自我奴化的语言”。
人类虽然没有尾巴,但教育却变着花招,唆使人们利用语言,去发挥狗尾巴的功能。
在师生互动过程中,老师随口一句消极的话,极有可能成为学生痛苦的刺激源,这就是现在大家普遍比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