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最近,医院,整个人被泡出霉味。
她娘家妈病了,肺癌中期,一圈折腾下来遭过不知几茬罪,所幸手术顺利,医院恢复一段时间。
照顾病人绝不是轻松差事,吃喝拉撒,操心劳神,关键环境太压抑,吃不好睡不好,两个月下来,黄丽娅早已心力交瘁。
可是有什么办法,她爸身体也不好,自己居家不惹麻烦已是万幸。唯一的弟弟不着调跑去外省混,根本指望不上。
黄丽娅一边给老妈揉胳膊,一边忍不住叹气。黄妈看女儿无精打采,虚弱地劝:“丽啊,累坏了吧。回家歇去吧。徐政呢?让他来替你会儿。”
“徐政……他这两天单位有新项目,忙,还得照看孩子。没事,我年轻,扛得住。”黄丽娅强打笑容应付自己的妈,心里更深地叹气。此刻,老公徐政到底是在单位,还是在情人家里做野鸳鸯,她已经不愿多想。
人在重大变故前,实在势微,她着实累了,倒不如就埋头做一只鸵鸟。
不然呢?还能怎么办。自已没工作,天天手心朝上。老妈这一病,她连家也顾不上。这也是拖垮徐政与她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徐政不止一次表达不满:“出钱出力都没问题,可妈不是你一个人的,该别人承担的你大包大揽,你这大孝女的名头,可是踩在我和孩子肩膀上完成的。我就不明白了,你爸呢,你弟呢,他们人没影,出钱雇个看护总行吧?”
黄丽娅无言以对。且不说雇护工这个钱谁来出,她也没办法将身患重病的妈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。
医院陪护过的不懂,重症病人需要时不时做各种检查,需要经常跟医生交流,医院找药。总之,没有直系亲属在旁边还真挺别扭。
黄丽娅心里也虚,雇护工得花多少钱啊,她现在手心朝上过日子,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。
因为她照常我行我素,徐政的不满到达顶峰,夫妻关系降至冰点。前几天黄丽娅偶然得知,徐政竟然外面有人,还家外有家搞起金屋藏娇那套。
02
黄丽娅看见那些照片时,没把牙咬碎。可稍稍平静后,她不得不面对现实——只能忍。
目前她还腾不出手顾这头,更重要的是,她需要徐政掏钱。她总不能看着老妈明明有生机,而置之不顾吧。
面子算个啥,自尊能当饭吃?一切忍辱全因为她现在没工作没收入,不得不人在屋檐强低头。不然呢,做斗士总要填饱肚子吧。
就在黄丽娅又一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,手机叮咚叮咚响起来,她跑去病房外面接,是徐政打来的。他极不耐烦地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家,保姆回去了,女儿玉玉哭闹不休,他还有工作要做。
黄丽娅陪着笑回复:“尽快,尽快,今晚妈情况不错,明天一早我回家看看。”感觉徐政要挂,黄丽娅赶紧将酝酿一晚上的话说出口:“那个,老公,你再给我打一万块钱呗,妈要续费……”
电话那头沉默,黄丽娅等在那里,仿佛能听见时间滴滴答答走针的动静。
良久,徐政才说,先一半吧,玉玉绘画班也要用钱。临了他嘟囔一句,简直是无底洞哦,什么时候是个头,烦死。
黄丽娅站在走廊窗口前,夜风吹进来,眼睛生涩地疼。多少天了,她想哭个痛快,却发现连哭的勇气都没有。她怕被老妈看破自己的狼狈,还怕一哭就把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股劲儿,哭溃哭散。
此刻,她再也压制不住,眼泪奔流而下。黄丽娅抱着肩膀蹲到地上。忽然,一双手拍在她肩上。她回头去看,是黄妈同病房的李姨。
李姨看着她,温和地笑笑。黄丽娅对这个老太太有莫名的好感。她总是安安静静的,举手投足带着娴雅,一点都不像一个癌症病人。
03
后来,黄丽娅和李姨慢慢熟了,知道她退休前是大学老师,生活无忧,就是命不好,丈夫早逝。如今自己又得了癌,儿子碰巧被派驻国外一年,只有个外甥女有时会过来看看她。
黄丽娅同情李姨,也觉得她可亲,护工不在时,她有时会替她跑跑腿,两个人慢慢处成忘年交。
李姨仿佛看穿了黄丽娅的狼狈,轻声问:“丽娅,好久没见小徐过来,你俩吵架了?有什么事好商好量,别伤了和气。不过嘛,女人总要拎得清。生活已经够苦,不能委屈了自个。你说,对吧?”
黄丽娅又一次泪崩。在李姨的轻言细语下,她很想尽情倒出苦水,可李姨毕竟重病在身,还刚刚做过放疗,她怎么忍心朝一个虚弱的老人倾倒负能量。
李姨是何等聪明剔透的人,只看黄丽娅失魂落魄的样子,已经猜到七八分。
第二天,护士交接班。护士长来催黄丽娅赶紧续费,接班护士还要去病房领药。
黄丽娅嘴上答应着,翻出手机去看银行卡余额,徐政昨晚答应的五千还没打来,她卡上实在没几个钱了。
唉,愁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