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陈丽悄悄站在阳台上,窥听楼上的动静。楼上在吵架,吵得很凶。她不禁一乐,比卖出一万的销售额都开心。现在,除了上班多卖几款服装,已没什么事情让她感到舒心了。
楼上传出一声“啪”,接着一声“哇”——女人在痛哭,随后男人污言秽语。
寻常女人在男人面前颐指气使,不会觉得男人算什么东西。可要是男人动了真格,女人并非对手。楼上的女人明显地收敛了。好的女汉子自然不吃眼前亏,先前的嚣张自动熄了火,听不见声儿了。
男人耀武扬威起来,抱羞忍耻多年,今日终于一解心头之恨。他痛痛快快地大吼大嚷,可到底没个意思。自古道,好男不跟女斗,好狗不跟鸡斗。于是,一摔门,出去了。
陈丽先是一惊,她难以置信,妹夫敢打项蓉?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——头一回。很快确认:这是真的!她差点笑出声。赶紧儿捏着嘴蹑手蹑脚到客厅沙发上才松手哑笑,实在是憋不住了。真解气,哼,项蓉,你也有今天!
陈丽和小姑子积怨极深。早先,两人的关系在面儿上还过得去,毕竟不住一块儿,瓜葛不多。从这栋楼建成了,两人的关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变得水火不容。
两人矛盾的起因还得怪陈丽的婆婆。
陈丽的老公项华长期跟着陈丽的二姐夫合伙跑物流。积积攒攒这些年下来,手头渐渐略有余裕。二姐夫很有眼光,在房价还没有高到不要脸之际,就跟项华商量合伙在小城买一地,盖一栋小高层。项华应允了,不说别的,想立足城里,房子是钢需。他是不可能再回老家那个山旮旯里的。
两家齐心协力,买了地起了楼,取名“幸福家园”。共五层,一楼两个门面,二至五楼,每层大小两个单元。这东五路虽有点偏,不在城中心地区,可楼盘刚好在三条街的交叉口,位置不赖,房子和铺面倒不愁租赁或出售。况且,第二年房价翻篇了,就差不要脸了。所以,这栋楼做对了。
两家各选了一套房子作为居家房,剩下的或租或卖,赚到的钱平分。二姐夫家选择住二楼,陈丽家选择住三楼。奋斗多年,城里终于有家啦!陈丽美滋滋的,她想象着以后把工作辞了,当个包租婆,再也不过以前那种苦巴巴的日子了。
孰料美梦未成,噩梦先至:婆婆忽然出现了。她一直待在乡下,寻常难得一见,现在却闯进门来。一来就拿出皇太后的架式,咄咄逼人地对项华提出要求:房子给项蓉留一套。
“不管怎么说,她是你妹妹,这房子她得有份儿。”
项华唯唯诺诺,只好与二姐夫商量按成本价卖给妹妹。二姐夫碍于情面,勉强应允。项蓉选了四楼的大单元,付了四万便拎包入住,说是其余的分期付款。等她屁股坐稳了,就再也没给过。项华又不去要,结果这套大房子算是给了妹妹。
岂有此理!陈丽怄死了,嗔怪项华软弱无能,整天唠叨个没完。项华性儿好,自知理亏,并不作声。陈丽这气儿没地儿出,对姑子和婆婆越发看不顺眼了。
一波还未平息,一波又来侵袭。这事儿还没完,婆婆又得寸进尺了。
她在城里待了一阵子,品尝到城里的好处,不肯回乡下了。她在一家宾馆找了份工作,说自己也是城里人了,让项华把四楼的小单元给她住。
“不然我住哪里呀?你妹妹买了你的房子,你总得送点陪嫁吧?这套小房子就当作是陪嫁!”
简直不要脸!陈丽气炸了。当初我跟项华在城里打拼你去哪儿了?当初我生了小孩让你帮忙带,你去哪儿了?你坚决摇摇手说这事儿你不会,家里还有田呀地的,还有一个老头子,你脱不了身。现在见到好事了,立马就要抢一份!天下哪有你这样吃好卖歹的人?我造的什么孽,摊上这么个婆婆?
陈丽坚决不肯,可项华连屁都没放一个就允了。从未红过脸的小两口从此闹起了矛盾,以前举案齐眉、琴瑟相和的日子不见了。还好项华不怎么吭气,每次陈丽想大吵一架都闹不上劲儿,最终不了了之。
二姐夫一见,这不是事呀,好不容易投一笔资,本来是赚的,就要搞成亏的了。他和老婆一合计,干脆把房子分了,以后各行其事。这样,一五楼分给二姐夫,三四楼给陈丽他们,楼下铺面各一半。
陈丽手里只剩一个小单元和一个铺面了。铺面让项华做成了仓库,没有出租,单靠一个小单元当包租婆过日子肯定不行。陈丽只得继续上班,缝缝补补,省吃俭用。
似乎婆婆还要再打房子的主意,有一次她问起五楼的房子卖不卖,乡下还有些亲戚想住城。陈丽见状迅速把这消息告知二姐。
二姐本来对项华就相当有意见,她当机立断,和老公商议后,决定把房子卖给大姐。大姐本有住处,一听这样,毫不犹豫唰唰付了全款,把五楼的大单元买下,搬了过来。陈家就三姊妹,并无男丁。可再怎么说总不能让项家的人老蹲在陈家的人头上拉屎是不是?
基本上,项陈两家人就扎堆在“幸福家园”了。
2
项蓉在楼上独自哭着。陈丽一琢磨,总躲在家里也不是事儿。不然婆婆下班回来了,知道她在家却没上楼劝架,又不知在外面会怎样说她哩!她打死也不去楼上那户人家的,逢年过节吃团圆饭她都没有去过。与其这样,不如出去,装作什么也不知道。本来今天休假,她不想出门的。
她悄悄溜出门,与闺蜜玩了一整天,直到接孩子放学才回家。她心情不错,晚上特意烧了几个好菜,等着项华回来。
项华进了门,一阵惊喜。老婆好长时间都没做过一顿他喜欢的饭菜了。他以为这是冰释前嫌的好兆头,便用略显做作的语言夸赞陈丽。忽然,“笃笃笃”响起了敲门声。
项华开门一看——“妈?您有什么事吗?”
婆婆拉着脸,她短发长脸,现在一拉更长了。她冷冷问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妹妹今天被人欺负了?”
项华一脸惊愕,寻问缘故。婆婆不搭话,也不进屋,朝着屋里问:“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,你们就没一个人知道?”
陈丽停下筷子,喂到嘴里的红烧鱼都没什么味了。忍了忍性子,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,也不知是对谁说的。
“今天我又不在家。”
婆婆倨傲地“哼”了一声,对项华翻翻白眼,“吃了饭上楼来。”
项华草草扒了几口上了楼。陈丽吃不下去了,丢下碗筷,好好的心情硬是给糟践了。女儿吃完饭要看动画片,她懒得管,*气地坐在餐桌旁,也不收拾。
项华下来的时候垂头丧气,陈丽明知故问:“回来啦?今天到底是什么事儿啊?”
语气里带有挑衅。项华看着陈丽的脸,冷绘中隐蔽怒意。他顿时明白,陈丽什么都知道,也不高兴了,捺着性子答道:“项蓉和妹夫吵架了,两人还动了手。”
“哦,那又是为了什么事啊?他们寻常不是挺恩爱的吗?”
“闹口角。”
项华不愿纠缠下去,敷衍着。说心里话,他对项蓉是颇有微词的。项蓉下学后就进了发廊,学坏了,这些年一直靠做那个为生。这让他脸上或多或少挂不住。倒是这个时代不介意,尊称这种工作为“性工作者”。又是自己的妹妹,他只能装得若无其事。
终究是青春饭。项蓉在那种环境里只知奢侈放纵,虽然来钱快却花得也快。加之,可能是长期频繁服用避孕药受激素的影响,让她变得肥胖,身价儿自然就掉了。去大城市没风光几年,便退居到故乡的小城。她又不会干别的,只好在本地一家中老年喜欢光顾的宾馆里,操持着自己的行当。
妹夫是个保安。长得很帅,五官清秀,看上去一表人材。谁知是个绣花枕头——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吃喝玩乐样样精通,做正事儿是这也不能那也不会,还吃不了一点苦,仿佛生来就是个吃软饭的。项蓉做那个他一点也不介意,只要项蓉给他钱花就行。他做保安那点工资,还不够他*两把。
再说自己的妈妈,也是个好逸恶劳的主儿。打小,项华就只知道妈妈整天四处打牌,家里什么都不管。若非爸爸勤劳,那家还不知是什么样!就说现在,明明知道妹妹在宾馆里做什么,她还跑去里面做什么保洁阿姨,毫不介意。
碰上这样的亲人能咋地?项华无奈。他继承了父亲的传统,妹妹则接过了母亲的衣钵。若非血缘关系,他都不相信这是一家人。
陈丽瞧不起她们,说风凉话,项华不好反驳,只能装聋作哑。他看似柔和,内心却有锋利的一面,不过是没有表露。而陈丽忽略了这一点。
3
女人多是小心眼的,很计较。爱可以爱得毫无原则,恨可以恨得不问底线。今天的事儿本来就够烦心,项华想静一静,故而用“闹口角”这词儿想结束关于妹妹的讨论。
偏偏陈丽紧追不舍,带着一种令人发火的神情语气问:“为什么闹口角呀?”
项华按捺自己,不吱声。妹夫打项蓉的原因是没给他钱,项蓉如今的样子做那个,生意和价位远不如从前。妹夫游手好闲,挥金如土,项蓉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他?
今天,妹夫因玩游戏输了,伸手就让项蓉给他八百块钱买装备,好让他赢一局。项蓉气不过了,老娘拼死地挣,你就拼死地花?坚决不给,也确实没有,接一夜的客也挣不了那么多,毕竟她不是皇家一号的头牌。
妹夫婊子长婊子短地骂起来。项蓉被戳了脊梁骨,恼羞成怒,反骂妹夫无能,说:“房子车子都是我买的,你吃的喝的住的玩的都是我给的。你要是有能耐,我会去卖?”项蓉觉得这还不过瘾,讥笑妹夫连性方面都不能耐,是个没用的东西。妹夫一听,毫不犹豫给了项蓉一顿嘴巴。
人么,都是这样的,无耻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可耻,被揭了短儿才会生出自尊。
“为什么闹口角呀?”陈丽又一遍地追问,今天她不让项华说出来就不解气似的,尽管她早就听见了吵架的内容。
但项华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她意料。
购买专栏解锁剩余63%